春枝把臉轉(zhuǎn)向一邊,像是刻意避著他。男子瞧了,垂下頭走到水缸前,挑起水桶就走。盛嫵盯著他的背影,眼神復(fù)雜。又轉(zhuǎn)向趙大嫂,面上含了笑:“大嫂,聽你口音不像蓉城人,倒像是京都口音,你們是京都來的嗎?”聽了這話,趙大嫂點頭:“可巧叫你猜準了!我們原先是京郊趙家莊的人。因著兒子在蓉城謀了官差,一家人才遷來此處?!边@又送西瓜,又給擔水,還承認的這般爽快,倒叫人一時摸不準!盛嫵略微凝思,柔聲道:“趙大嫂!這些日子常得你家照拂,我與小妹心中甚是感激。晚飯想略備些酒菜感謝你們,還請趙大嫂莫要推辭?!彼曇羟逋赣指蓛簦f起話來有種沁人心脾的舒服。朝人笑時,溫溫婉婉,這般真誠相邀,叫人說不出拒絕的話?!ぁぁぁぁぁぐ頃r,灶上傳來陣陣菜香,趙大嫂執(zhí)意要去廚房幫忙,趙家的捕快兒子,換了件常服,這會兒正在院角將剛剛劈好的木柴,整齊擺放成一摞。棠兒午睡未醒,盛嫵從廚房出來,走到墻角,剛要去拾木柴,男子阻攔道:“這些粗活哪能叫您干!”說著,就把那木柴拾起送到灶房,盛嫵盯著他的背影,眸底劃過一絲暗芒,方才在灶房里,她拿著菜刀要切菜,趙大嫂也是這般阻攔她。她如今只是梅花巷一名帶著孩子和妹妹相依為命的普通女子,這些普通女子能做的活,算不得粗活,她也能做得。之所以邀請他們來吃晚飯,就是想暗中觀察一番。趙家母子不經(jīng)意間說出的話,好似知道她的身份一般。意識到這點,盛嫵心下不安起來,她進屋將事先買來的蒙汗藥摻進酒水里。晚飯準備好,趙家男主人才過來,尋常百姓家沒那么多規(guī)矩,可這父子倆,非要等著盛嫵坐下后,他們才肯坐。且,兩個男人還坐在她一個女子下首的位置,盛嫵心中更加確定他們知道自己的身份。出中州時,那些官府懸賞的畫像,證明司燁不相信自己死了!他會不會查出了什么?這些人會不會是司燁派來的?盛嫵越想越害怕,面上卻不敢顯露分毫,示意春枝將那壺加料的酒,拿上桌。這一家人沒有要害自己,反而還處處照顧她們,可她好不容易逃出來,不敢冒一絲風險。片刻后,棠兒疑惑的看著趴在桌子上的趙家人:“娘,他們怎么睡著了?”“他們喝醉了?!贝褐φf著,將棠兒領(lǐng)進屋。夜半三更,灶房內(nèi)一家三口醒了,發(fā)現(xiàn)被綁,皆是大吃一驚。尤其是趙家兒子,見春枝拎著斧頭站在他面前,臉色一會兒白,一會兒紅。盛嫵立在一旁,肅聲問:“你們到底是誰的人?”人被捆著,一點法兒沒有,趙家男主人也是沒想到,自己和兒子兩個大男人,竟被兩名弱女子制服了。大人叫他們來是為了看顧夫人,可看眼下這情形,已無再瞞的必要。當即交代了。聽到他們說,是受二爺?shù)膰谕?。春枝當即就要給他們松綁,又被盛嫵攔住。人在外,總要多留個心眼。盛嫵看著他們:“口說無憑,我憑什么相信你們?”趙家男主人說:“夫人可去隔壁宅子,紅木箱子里,有二爺?shù)挠H筆信,您看了,自然什么都知道了?!贝褐θ硇?,盛嫵展開,看著,看著,眼眶就不由的紅了。二爺?shù)淖舟E可以仿冒,可這字里行間將棠兒的喜好,交代的明明白白,甚至連她吃蝦過敏的事,也沒落下。這世上能如此細致關(guān)切棠兒的人,除了他再找不出第二個人。她仔細將信疊好,又小心翼翼的收在懷里。知道他們是二爺?shù)娜?,盛嫵徹底放下心。打這以后,趙大嫂日日過來,幫著她們做飯,棠兒總夸她做的菜好吃。還說,要在墻上開個門,方便趙大嫂出進。這事趙大哥沒同意,怕引起別人的懷疑。獨趙家的捕快兒子似是記了那日的仇,便是春枝主動和他說話,他也悶著頭不搭理人。次數(shù)多了,春枝也不搭理他,只說這是個悶頭瓜。日子寧靜安穩(wěn),只是夜深人靜時,棠兒總窩在她懷里,哽咽著說想爹爹。每次盛嫵都會忍不住落淚,后來,棠兒便不在她跟前兒念叨了,只背著她坐在紫藤花下,在地上反復(fù)寫著爹爹二字,見盛嫵來了,又趕緊擦去。門外的紫藤花,綠葉黃了滿藤,又被涼風吹落,已是入了秋。千里之外的京都。乾清宮東暖閣,司燁批完折子,沉在椅子上,小福子戰(zhàn)戰(zhàn)兢兢的過來請他翻牌子。他撩起眼皮看了一眼,一雙幽然的鳳眸似壓著一層黑云。自打從崇福宮回來,小福子每日捧著綠頭牌來,便跟走了趟閻王殿似的。昨兒被扇過的臉,到現(xiàn)在還沒消腫,他是真怕下一瞬,大耳光子再扇過來。眼見司燁伸出手,小福子趕忙咬牙閉眼,可預(yù)期的疼意沒有,倒是聽見翻牌子的聲響。小福子睜開眼,三個月了,陛下第一次翻牌子,竟是吳容華,上個月瓊?cè)A宮建好,原以為那宮殿是給皇后建的,可最后住進去的卻是吳容華。然,這吳容華進宮小半年了,誰也沒見過她長什么樣,便是瓊?cè)A宮的宮人,也沒過她的真容,只說這吳容華整日以薄絹遮面。小福子剛把牌子倒放,又聽司燁道:“擺駕瓊?cè)A宮?!盎实劬故遣簧岬冒讶藛緛?,要親自過去,可見陛下寵她。可想想又不對,真要寵她,又怎能忍住三個月才翻她的牌子?小福子想到陛下從南麓歸來的那件怪事。聽說,隨鑾駕而來的還有一口赤金棺槨,陛下命人將那棺槨安置在京外修建一半的帝陵主室中。那可是皇后的位置??!這般逾矩的事,朝堂上竟沒人敢說一句,就連皇后也默認了。之前宮人背后議論那棺槨里的人是誰,有人懷疑是陛下的發(fā)妻盛嫵。這話說出的當晚,那幾個議論的宮人,都被拉出去杖斃了,自此這事再沒人敢提。小福子一邊想著,一邊跟著皇帝儀仗隊到了瓊?cè)A宮。陛下下旨所有人留在外殿,便是敬事房的人也不許靠近內(nèi)殿。小福子又犯了難,想請示張德全。就見張德全突然抽出帕子,倚在門邊兒抹淚。小福子疑惑,這好好的哭什么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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