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孫兒讓皇奶奶擔(dān)心了?！甭牭酵庾婺赣譃榱俗约旱幕槭虏傩?，慕如煙心中愧疚，對太后開解道，“其實，兒孫自有兒孫的命格軌跡。孫兒只盼皇奶奶在宮里過得好?！?br/>
    從小她便知道，靠誰都是靠不住的。父母長輩，即便再權(quán)傾于世，也只能伴你一時，絕不可能護你一世。

    而更糟糕的一種情形，也是權(quán)貴家族中比比皆是的，是父母孩子的共生而存?？此崎L幼有序，實則不分彼此。那種混淆了愛與占有、保護與控制的人生，吞噬了多少人鮮活的生命，讓人一輩子喘不過氣來。

    一家如此，乃是幾人的不幸?？扇艏壹胰绱恕?br/>
    因而她常會想，我們至今脫不了這亙古不變的輪回泥沼，是否也因為我們中的太多人分不清愛與占有，分不清彼此？

    從這個角度而言，她感謝自己的父母，從小不論在她的身體還是思想上，都給予了她盡可能的自由。

    外祖母的話將她拉回現(xiàn)實：“煙兒若真想要哀家好，就別再離開了。趁著現(xiàn)在哀家和皇帝都還在，哀家要讓你成為這世上最尊貴的女人?！?br/>
    又是下意識的，慕如煙急忙想要抽出外祖母手中的手——方才在午宴，與其說她的掙脫是因為朱景深，不如說，她掙脫的是外祖母的手。

    至于其中原因，因為只是一瞬間的反應(yīng)，她也說不清道不明。

    可這次太后早有準(zhǔn)備，手上用了力道，牢牢將她的手抓住。

    只見外祖母目光如炬，不似平常，也不知是否是因為慕如煙今日體虛的緣故，那灼灼目光竟看得她心慌起來。

    “孫兒不要做什么尊貴的女人……”

    “你還太年輕，還不懂！你想想你母親，她當(dāng)初就是沒聽哀家的話，九五至尊的王座不要，獨尊后宮的后位也不要，偏偏要隨那個人去北境，最后落得個什么下場！”

    聽外祖母這一通情緒失控下的忿言，慕如煙渾身一顫，怔怔地望向面前那雙嚴(yán)厲的眼眸。

    她知道皇奶奶從前反對父母的婚事，可她畢竟是他們的孩子，他們的產(chǎn)物。一瞬間，她心痛地恍惚著，懷疑自己在外祖母眼中一直究竟是何物了。

    “你以為哀家在這舉目無親的宮里度日，為的是什么？哀家為你們做了這么多，就是為了你們能在這皇宮留有一席之地??！”

    “可是……”慕如煙哽咽道，“母親在北境很快樂……”

    “哼，自欺欺人罷了?！?br/>
    “不是自欺欺人……因為孫兒和母親一樣，覺得在北境更快樂……至少比宮里快樂……”

    太后似乎沒將慕如煙的話聽進(jìn)去，只是將頭別過去，鐵青著臉涼聲道：“哀家已經(jīng)和皇帝說過了。到時候圣旨一下，你不得不從?！?br/>
    慕如煙慘笑著流下淚來：“若如此，孫兒寧愿去死……”

    床上瞬間掀起一陣?yán)滹L(fēng)，太后的手猛地?fù)]在半空，眼看就要一掌劈到慕如煙臉上。

    慕如煙震驚呆坐。她從未見過這樣的外祖母，目眥欲裂，渾身籠罩著冰冷的光，好像因她方才的話受了莫大的刺激一般。

    只一瞬，老人眼中的冰化為洶涌的洪水，放下半空中的手，抱緊慕如煙嚎啕大哭起來：“瑜兒——！母后做這一切都是為了你啊——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