章平聽聞,眼皮一跳。他們白日里才得到的消息,疑似衡州與朔方兩處私下有往來,不會這般快衡州就上了賊船了吧?朔方節(jié)度使是何人?此人是大乾叛徒!趁著前些年主少國疑之際聯(lián)合胡人起兵入侵河洛,害的民不聊生更是害死了先公爺!與梁氏更是有不共戴天之仇!若是衡州知曉梁家來了他地盤底下,只怕——……深夜,盈時對外間事毫無所決。她叫來了熱水脫光衣裳沉去浴桶里,打算好好泡了一個澡。正當(dāng)她枕著浴桶邊緣昏昏欲睡之際,忽地被樓下一陣陣急促的喧囂聲驚醒過來。盈時一下子就被驚醒過來,她連忙去喊春蘭。“樓下怎么了?”春蘭與香姚兩個也早早聽到了聲響,一個走過去守著門,另一個給盈時穿衣裳。香姚還沒開門,門外就響起一陣敲門聲,叫屋內(nèi)主仆二人嗓子眼都提了起來。盈時險些沒站穩(wěn),從浴桶邊緣摔下來。她扶著春蘭將將穩(wěn)住身子,眼中驚疑。“誰?”“少夫人,是我!”是章平?!俺隽耸聝?,您趕緊收拾,我們恐怕要連夜走?!闭缕缴ひ艨刂撇蛔〉慕辜薄S瘯r心中生疑,卻也不敢耽擱,尋了根簪子將頭發(fā)挽起,又趕緊套上羅裙,才打開房門。她隨著章平走下去。方才還吵鬧,如今樓下的大堂間里卻是空落落的,只立著梁昀一人。他衣衫齊整,一絲不茍,只是頭發(fā)半束。鴉黑濃密的發(fā)垂落在他肩頭,燭光下猶如綢緞傾灑,襯的他眉目多了幾分冶麗。他的發(fā)尾微濕。盈時猜測,只怕與自己一樣,前一刻還在泡澡呢。一路走來,她發(fā)覺梁昀當(dāng)真是愛干凈。聽春蘭說的,每回去打溫水,都是梁昀身邊的那個叫章平的護衛(wèi)同她一起打水,順道幫春蘭提上來。因為梁昀每天都要沐浴。 這可真是稀罕事兒,貴族間沒幾個男子能做到日日沐浴。多的是累了倦了,渾身汗臭的往床上一躺,等臭汗被體溫蒸發(fā)干凈,熏上香薰,又是一個干凈整齊的公子哥。別說是男子了,便是女子間也多的是人半月沐浴一回,一個月洗一回頭。可似乎……梁昀每日都會雷打不動的沐浴。好幾次,盈時離他湊的近了,都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澡豆香?!按说乜钟斜儯虏灰诉t,委屈弟婦與我同行,趁夜色出衡州?!绷宏勒Z氣平直,與以往并無差別??晌萃忄须s的人聲,馬聲兒,顯然這夜很是不太平。衡州?盈時忍不住回憶起來。前世她并非不知各處時局,無非便是各處都有門閥豪族割據(jù)重地招兵買馬,藩王與朝廷分庭抗禮。就像梁家,占據(jù)河?xùn)|,整個河?xùn)|都可謂是梁家的天下。河?xùn)|的兵馬是梁府私雇,河?xùn)|的官員是梁家調(diào)任,梁家的姻親更是遍布朝野??珊庵菀郧俺鲞^什么事兒?她想不起來了。但盈時十分確定前世并沒有如此一幕。她從沒聽說過梁家在給梁冀扶靈途中遭遇了什么不測。還是他們前世便有意瞞著?叫府中女眷不知曉此事?亦或是因自己的加入,無形中將行程延慢才導(dǎo)致此舉?一時間盈時腦中各種念頭涌現(xiàn)而來,她自然相信梁昀的話,相信梁昀的判斷。畢竟前世能年紀輕輕就坐上三公之首,號令百官萬人之上的地位,梁昀如何是平庸之輩?盈時沒有絲毫遲疑,甚至想要吩咐春蘭想要別再收拾東西,先走要緊。一眾梁氏子弟早已等在外處,見二人前后腳出來,梁直便上前道:“車馬已經(jīng)備好,兄長與弟妹二人先走一步,我等護送三弟棺槨墊后。”這番話梁直說的平淡,盈時卻像是聽到了什么將死之言。她自重生回來,故地重游總有一種高高在上冷眼旁觀的架勢,如今火已經(jīng)燒到自己身上,聽到這話她心里止不住各種情緒翻涌而起。梁冀何德何能,得兩位如此愛護他的兄長……“舜功的棺槨不如暫放著罷了,不過是尸骨,人死都死了,沒什么再要緊的?!庇瘯r嘗試著勸道。莫說不是梁冀的,便是天王老子的尸骨,死了也是死了,難不成還能叫活著的人為了他喪命不成?她說完這話,忽地察覺梁昀那道幽深的眸光,朝她凝望而來。像是審視。像是——探究。 那一瞬間,盈時心臟跳到了嗓子眼里。她心中狠狠罵自己,多管閑事做什么?!就不該說這些,他們愿意為了一具尸體留下送死,就叫他們送去。自己可不想在這處送了自己寶貴的性命。“弟妹你放心,我等并無性命之憂,有危險的只是兄長與你?!绷褐闭f。盈時愕然,才明白過來這話是何意。梁昀是家主,如何也不能至于危境,便是所有人護他一個也要護他出去。而自己呢?一介女眷名聲最是要緊,如何能遭受俘虜?如何能名聲有損?梁氏新婦,梁氏這等要面子的,絕不允許她落入賊人之手。只怕到時,無需旁人動手,梁昀就該自己動手解決了自己吧?好吧,別可憐別人了。最該可憐的,從始至終都是自己吧……第12章 受傷這夜變故來的太快,快的叫盈時措手不及。馬車在狹窄山道中穿梭疾馳,四周風(fēng)聲刮的車簾嘩嘩作響。幽靜深夜間伸手不見五指。一行人挑著最荒無人煙的偏僻小道,仍舊沒能改變局面朝著最不好之處發(fā)展。深夜間,追來人了!他們不知奔走了多久,身后黑夜中忽聞馬蹄聲踏響。一支支羽箭從身后襲來,只欲圖將前方車馬逼停。嘶吼吶喊聲在夜空中回蕩。盈時聽著車窗外馬蹄踩踏的轟轟聲,只覺心提到了嗓子里,每一分每一刻都被無限拉長。人馬聽著聲音便知人數(shù)眾多,她們卻不過幾個護衛(wèi),如何能逃脫?盈時滿腦子都只冒出了一個念頭——死定了。這回可真是死定了,好不容易重回一遭,這還不如前世呢。還沒過幾日安生的日子,就又要死了不成?真正到了危急的關(guān)頭,一切緊張都顯得那么的單薄與無濟于事。樹梢刮起車簾,往里投入一絲淡薄的光。忽而,馬車在顛簸中疾行,她只覺滿是天旋地轉(zhuǎn),數(shù)次竟險些被甩了出去!她被顛的鬢發(fā)松亂,跌倒去了地衣上,還來不及抓緊車身,就聽到窗外梁昀喚她。她頭一回聽見梁昀語氣中流露出焦急。盈時伸手卷起車簾,只見不知何時梁昀已策馬趕來。昏暗月光中,他的身形猶如山岳,巍然屹立。他朝著她伸出掌—— “過來?!比f般惜命的盈時不敢有分毫遲疑,她仰起的臉上,血色褪近,滿是蒼白。跌跌撞撞朝著那只伸向自己的手爬了過去。才抓到那只手,身下馬車又是一陣顛簸,她整個人被慣性帶著朝前栽過去。“啊——”盈時嗓子里發(fā)出驚呼,身子卻是一輕,一陣天旋地轉(zhuǎn)間,她的耳畔鬢角有微風(fēng)拂過。下一刻,她被梁昀提去了他的馬背上。耳邊風(fēng)聲大作,景色急速往身后兩邊退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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