粉白色的光屏如同水泡般破裂消散,倉庫里陷入一種令人窒息的死寂。
那些前一秒還瘋狂嘶吼、悍不畏死的貓臉玩偶,如同被無形的絲線驟然扯住,凝固在撲擊的瞬間。密密麻麻的猩紅光點依舊亮著,卻不再鎖定凌暹和陸燼,而是齊刷刷地轉向倉庫深處——聚焦在那扇緊閉的、銹跡斑駁的巨大鐵門上。暗紅色的鐵皮上,“第三車間”幾個字被歲月和濕氣腐蝕得模糊不清,只剩下猙獰的殘缺筆畫,像某種古老的詛咒烙印。
空氣中,唯有遠處那臺老舊機器“咔噠…咔噠…”的喘息聲,如同倒計時的秒針,冰冷地敲打著緊繃的神經(jīng)。濃重的鐵銹味、機油味混雜著玩偶身上散發(fā)的陳腐棉絮氣息,沉甸甸地壓在胸口。
“系統(tǒng)…副本…”陸燼低沉沙啞的聲音打破了沉寂,他抬手用力按了按突突直跳的太陽穴,眉宇間擰著一道深刻的溝壑,“聽起來像他媽該死的沉浸式恐怖游戲?”他的語氣帶著難以置信的荒謬感,卻又透著一絲試圖理解現(xiàn)狀的冷靜分析。
凌暹沒有回應。他的全部注意力都被腳邊一只巴掌大的殘破布偶吸引。它半邊臉的絨毛被粗暴地撕扯掉,露出底下骯臟灰敗的填充物。那雙猩紅的玻璃眼珠空洞地向上“望”著,映出凌暹蒼白緊繃的臉。然而,就在那無機質的紅光深處,凌暹那屬于貓裔的、超越常人的敏銳感知,似乎捕捉到了一絲極其微弱、幾乎被滔天怨憎淹沒的情緒波動——并非純粹的惡意,而是一種……近乎絕望的哀求和悲傷?
“喂。”陸燼用胳膊肘不輕不重地碰了他一下,力道帶著不容忽視的提醒,“回神。剛才那‘奶糖’說的‘參與者’,九成九是指我們倆。”他的目光銳利如鷹,掃視著靜止的玩偶群,評估著這詭異的平靜。
凌暹猛地從那股奇異的情緒共鳴中抽離,琥珀色的豎瞳下意識地收縮,殘留的警惕如同炸開的毛刺:“你是什么人?”
這是他第一次主動詢問。生死搏殺間無暇他顧,此刻這短暫的喘息,才讓他真正意識到身邊這個男人的存在本身就是一個巨大的謎團。陸燼的身形高大挺拔,即使微微弓著背也難掩那種久經(jīng)錘煉的利落與力量感。黑色衛(wèi)衣的袖口下,小臂的肌肉線條賁張有力,指關節(jié)上覆蓋著厚實的、顯然是常年與硬物摩擦留下的繭子,透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危險氣息。
陸燼似乎有些意外,側過頭瞥了他一眼,帽檐下的陰影遮住了大半神情。沉默了兩秒,一個名字才從緊抿的唇間吐出:“陸燼?!备纱嗬?,沒有任何前綴后綴,像一顆冰冷的子彈。
凌暹抿緊了嘴唇,不再追問。名字對他而言,如同巷子里那些流浪貓的花色代號,毫無意義。他更在意的是將他們拖入這地獄的根源:“你也吃了那糖?”
陸燼點頭,將一直攥在手里的那半張磨砂糖紙再次舉起,貓頭圖案在昏暗中顯得格外詭異:“昨晚在便利店后巷撿的,看著怪就嘗了?!彼D了頓,目光銳利地掃過凌暹沾著灰塵和污跡的臉,“你呢?”
“垃圾桶邊。”凌暹的聲音低了下去,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窘迫。作為貓裔,從垃圾中尋找生存之物是本能,但在此刻被一個強大的人類審視著說出來,卻讓他感到一種微妙的刺痛。
陸燼挑了挑眉,沒再追問,顯然對這個答案并不意外。他的目光重新聚焦在那些如同雕塑般的玩偶身上,眉頭鎖得更緊:“它們……在等什么?”
仿佛為了回應他的疑問——
“嘎吱——吱呀呀呀——?。?!”
一聲令人牙酸的、如同生銹鐵器被強行扭曲的刺耳摩擦聲,猛地從倉庫深處那扇“第三車間”的鐵門后傳來!像是沉重的門栓被緩緩拉開!
緊接著,一股更加濃烈、更加令人作嘔的氣息如同實質的潮水般從門縫里洶涌而出!那是陳年機油混合著濃得化不開的血腥氣,還夾雜著一股……難以言喻的、仿佛血肉腐爛又風干了的甜膩惡臭!
這氣息仿佛點燃了某種信號!
所有靜止的玩偶,猩紅的眼珠光芒暴漲,如同瞬間被注入了狂暴的電流!它們喉嚨里發(fā)出低沉的、如同野獸磨牙般的“嗬嗬”聲,僵硬的身體再次啟動,比之前更加迅捷、更加瘋狂地朝兩人撲來!這一次,它們的進攻竟隱隱有了章法:幾只體型龐大、包裹著粗糙皮革的“重裝”玩偶邁著沉重的步伐沖在最前,用包裹著鐵皮的爪子狠狠拍擊地面,發(fā)出“咚!咚!”的悶響,試圖制造混亂和吸引火力;而更多的、體型小巧如掛件的玩偶則如同靈活的壁虎,沿著冰冷滑膩的貨架立柱飛速向上攀爬,悄無聲息地潛入陰影,試圖從頭頂發(fā)起致命的突襲!
“上面!”凌暹的瞳孔驟然縮緊!屬于貓的敏銳聽覺捕捉到了頭頂貨架深處傳來的、極其細微的布料摩擦和金屬刮擦聲!他幾乎是本能地低喝出聲,同時身體猛地前撲,一手用力拽住陸燼的手臂向下拉扯!
兩人剛剛狼狽地撲倒在地,一道黑影便裹挾著腥風,擦著陸燼的后腦勺狠狠砸落!一只缺了半邊耳朵的玩偶,用它那閃爍著寒光的鐵皮爪子,在堅硬的水泥地面上犁出數(shù)道刺目的火星和白痕!位置正是陸燼剛才站立之處!
陸燼的眼神瞬間變得無比森寒。他顯然低估了這些“玩具”的狡詐。他迅速起身,反手抓住凌暹的胳膊就想把他往自己身后帶:“到我后面去!”
“不用!”凌暹猛地掙開他的手,語氣斬釘截鐵。他迅速撿起掉落的撬棍,指關節(jié)因用力而泛白,琥珀色的豎瞳里燃燒著倔強的火焰。巷子里無數(shù)次的生死掙扎教會他一個真理:將后背完全交給他人,等同于將絞索套上自己的脖子。即使被迫合作,他也絕不能成為累贅。
陸燼的動作一頓,帽檐下的目光在凌暹緊繃的側臉和那執(zhí)拗的眼神上停留了一瞬。他沒有再說什么,只是喉結滾動了一下,似乎在壓抑著什么。然而在接下來的戰(zhàn)斗中,他移動的方位、揮擊的角度,都微妙地將更多的攻擊壓力主動承擔了過去,如同一面無聲的盾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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