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……你說的都是真的?”崔老爺手撐著書桌,身體微微前傾,像是在做著最后的確定一般,看向下人的目光充滿了壓迫感?!靶〉摹〉牟桓移鄄m老爺!”下人跪在地上一動不動,連頭都不敢抬起半分?!安豢赡艿摹^對不可能的……”崔老爺像是一瞬間泄了所有的力氣,身體重重地跌坐在了椅子上。片刻后,他又像是想到了什么,忽地從椅子上一躍而起,跌跌撞撞往門口的方向走去。他不相信真的來了蝗災,他必須要親眼確認。只不過崔老爺還沒能走出幾步,崔府的管家卻是先一步來到了書房。管家只把書房的門開了一個很小的縫隙,他一個閃身進了書房之后,就像是外面都臟東西一般,又飛快地將門關(guān)了起來。“老爺,您可千萬不能出去!”管家跪在地上抱住了崔老爺?shù)拇笸龋米约旱纳眢w阻止離開房間。“那蝗蟲實在是太危險了,真被它們沾到身上,那身上就會是一個個的血窟窿,現(xiàn)在只有待在屋子里等著蝗蟲過去才是安全的!”崔老爺?shù)难壑樽雍冒胩觳呸D(zhuǎn)動了一下,他似乎費了很大力氣才理解管家說的那些話?!拔也怀鋈チ恕贝蘩蠣斶€不算徹底失去理智,剛剛還跪在地上的下人,此刻卻是很有眼力價把一條椅子搬到了崔老爺?shù)纳砗?。然后崔老爺在下人和管家的攙扶下,再次坐回了椅子上。崔老爺坐在椅子上緩了好一陣,現(xiàn)在地里的糧食對他們崔家實在是太重要了,這要是因為蝗災而導致今年絕收,崔老爺都不敢想象這個后果。蝗災之后必然會導致饑荒,到時候就是有再多的銀子,也不可能買到糧食。而他們崔家現(xiàn)在的存糧,根本都撐不到三個月?!澳氵€站在這里干什么?”崔老爺現(xiàn)在一口氣堵著,看誰都不順眼,“你還不趕緊去給我想辦法,讓手底下的人動起來,去地里驅(qū)趕蝗蟲,收割糧食!快些去!”崔老爺一邊說,一邊將身下椅子的扶手拍得“砰砰”作響。管家的嘴張了張,他都不知道要怎么接老爺?shù)倪@話。如今待在外面就是找死,下人也是人,誰又會不要命地在這時候出去搶收糧食。再說就算真能找到幾個不要命的,崔家除了多添幾個亡魂之外,也沒可能搶回任何收成。管家可是跟在崔老爺身邊的老人了,他在想什么,崔老爺哪里還能看不出來。頓時一股火氣涌上心頭?!澳阏f我養(yǎng)你們這些人有什么用?那么多家都提前收了糧食,我們家為什么不能早做準備?”崔老爺抬腳踹對著管家踹了過去。只不過早就被掏空了身子的崔老爺,這一腳也踹不出多大的力道。管家知道崔老爺要是不把這氣撒出來,他之后日子只會更加難過,所以他在受了崔老爺那一踹之后,順勢便倒在了地上。崔老爺?shù)挠柍鈪s還在繼續(xù)?!澳銈円矂e跟本老爺說你們勸過了,既然勸了,當時你們又為什么多堅持堅持?”管家現(xiàn)在是有苦說不出,反正在他們老爺這里,是不可能有任何錯處的。此刻的崔老爺已然忘記了,就在一刻鐘之前,他還堅定地相信蝗災的傳聞是霍世子耍的手段。崔家就算是為了對睿王表忠心,也不能被世子牽著鼻子走。然而現(xiàn)在崔家要是徹底沒了存糧,他們就算是再會表忠心,也沒了任何的意義。因為真到了那種時候,崔家也徹底的完了。崔老爺對著管家一通數(shù)落后,總算是恢復了些許的理智。他深吸了一口氣,“按照你的估計,這次蝗災過后,我們家將面臨多大的損失?”“老爺,按照現(xiàn)在的情況……”管家閉上眼睛,在做足了心里準備之后,他咬著牙說道?!拔覀兊乩锼械募Z食應(yīng)該是保不住了……還有果園的果樹……經(jīng)過這一遭,都不能確定最后能有多少果樹能在蝗災下活下來……”崔老爺兩眼一翻,差點就這樣暈了過去。不過他最終還是挺住了?,F(xiàn)實就算是再殘酷,最終該面對還是要繼續(xù)面對。崔老爺閉上眼睛,腦海中迅速計算著數(shù)字。家里倉庫剩下的糧食不僅要供給崔家上下百余口人吃用,還包括了給上面人的孝敬。他們崔家好不容易搭上了都城的關(guān)系,如今都城遷往了寧州,這次豐收之后,他還想好好鞏固鞏固這個關(guān)系。而現(xiàn)在,一切都成了泡影。崔老爺靠在椅背上,眉毛幾乎擰成了一個“川”字。他抬起手用力地捏了捏鼻子,再睜開眼時,他的眼神已變得無比冰冷。“傳老爺我的話,從今日起,莊上所有糧倉加派雙倍人手看守,一粒米都不許少!”“另外,通知各莊佃戶,秋收的租子一粒糧食都不能少交,逾期者以家產(chǎn)抵償!\"管家驚愕的抬頭,“老爺,這……這恐怕……”“恐怕什么?”崔老爺厲聲打斷,“這些賤民平日里偷奸?;?,少交漏交的還少嗎?如今遭了災,倒要本老爺來承擔損失?”“可是老爺,這次的蝗災鬧的,佃戶們怕是連口糧都……”“那是他們的事!”崔老爺冷哼了一聲,“別以為老爺我不知道,那群賤民租著本老爺?shù)牡?,卻不可肯本老爺一條心,這次可有不少人受了霍淵的蠱惑,偷偷提前收了糧食?!薄跋虢柚葹馁嚨舯纠蠣?shù)淖庾?,沒門!”崔老爺?shù)璩鋈サ奶锏刂皇撬刑锏氐囊恍〔糠?,佃戶平日要如何耕種,他管不了那么細,他只管每年的收租。至于那些沒有佃出去的那些田地,都是賣身給他的奴仆負責耕種的,而真正顆粒無收的,就是這一部分田地。所以佃農(nóng)的田地租子,是他這次蝗災能挽回的最大損失了。崔老爺眼神陰狠,“我崔家世代積攢的基業(yè),可不能毀在這群蝗蟲和賤民手里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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