霍唯是為了尊嚴(yán)而戰(zhàn)。

    尊嚴(yán)和榮譽(yù)，那都是穆清嘉所不理解的概念。

    或許是出身與經(jīng)歷使然，霍唯身為族長之子，從出生起便錦衣玉食，為自己的血脈所驕傲，并以光宗耀祖為己任。

    而穆清嘉幼時日日想的，無非是祭祀的黍稷三牲能吃幾天，大白狐叼來的野豬小鹿如何燒熟，以及村長家哪日又棄了破布衫，能供他和母親蔽一蔽身體。

    尊嚴(yán)與榮譽(yù)，于他無非是天邊的浮云，他抓不住，也不想抓。

    但若是師弟想要，他也不妨一試，試一試這東西到底有多迷人，才值得師弟赴湯蹈火。

    他剛表現(xiàn)出躍躍欲試之態(tài)，霍唯便道：“不要跟著我。”

    穆清嘉呆住。

    “不要再跟著我?！被粑ɡ涞?，“你不適合上戰(zhàn)場御劍殺敵。在動亂開始之前，回去罷?！?br/>
    他自顧自說著，劍眉深鎖，面色凌厲冰寒。

    穆清嘉凝視著他，在他臉上看到了高傲。

    “……好。”

    霍唯對他的情緒毫無所覺，只深陷于自己的想法中。他又有些焦躁道：“而且雍州離戰(zhàn)場太近，皋涂山也不夠安全，你……”

    “讓我放棄皋涂山？”穆清嘉淡淡打斷他。

    他心中無數(shù)次寬慰自己：那些話、那樣的語氣都并非師弟本愿，他只是還未走出洗靈的影響，那不是他的錯，他應(yīng)該得到原諒。

    但假若，那都是師弟的真心話呢？

    假若那是霍唯真正的想法，只是平時被教養(yǎng)和溫柔所禁錮，卻在此時暴露無遺呢？

    或許在他心中，穆清嘉自己就是一個總黏在他身后、拖累他、慣于后退躲藏、弱小又膽怯的廢物。

    在這個念頭的引導(dǎo)下，穆清嘉深藏于冰層之下的尊嚴(yán)，以“自卑”這副丑惡脆弱的形象，浮出了水面。

    “讓我放棄皋涂山？”他冷道，“我穆清嘉，還沒有怯懦到那個程度?！?br/>
    霍唯微微睜大雙眸，像是要辯駁什么。

    但此時的穆清嘉已將一切都扔到九霄云外，腦海中只剩下對方被扭曲的、高高在上的姿態(tài)。

    ——師弟，瞧不起我。

    “世人如何輕蔑于我，我都不曾介懷。唯有你，唯有你的否定，我——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