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色已經(jīng)到了中午,大部分人仍然都沒有交卷,坐在龍門考案的主考官萬府尹開始琢磨著吃點什么。之前監(jiān)試官吳御史把白榆帶走,萬府尹發(fā)自內(nèi)心的松了一口氣,可算把這燙手饅頭送走了。燙手的原因不在于背景有多強或者勢力有多大,而是此人腦子有病,言行難以捉摸。外面酒樓送來的食盒剛擺在萬府尹面前,忽然吳御史、白考生、錢千戶三人也重新出現(xiàn)。吳御史看著準備吃豪華外賣、但卻沒給自己準備一份的萬府尹,略有不滿,開口道:“調(diào)查完了,考生白某并未舞弊。為消除負面影響,本院為他作保,應(yīng)該予以通過?!比f府尹眨巴了幾下老眼,燙手饅頭又送回來了?你吳御史大張旗鼓啊把人帶走調(diào)查,最后就這?還來作保?而后也也不滿的回答說:“該如何判卷,我這主考官自有章法,無須外人干涉。”白榆站在吳御史身后,大聲嘀咕說:“連很正常的一個請求都斷然拒絕,大京兆這態(tài)度就是完全不賣吳老爺你這監(jiān)試官面子。如果換成是我,絕對不能忍??!不然傳了出去,風(fēng)憲官的威嚴何在?監(jiān)察御史非常依賴于名望,若失去了名望,以后吳老爺還怎么當監(jiān)察御史?”拱火的不嫌事大,別人都假裝沒聽到白榆的嘀咕,只有吳御史呵斥道:“你先閉嘴!”而后吳御史又對萬府尹質(zhì)問道:“白某才思最快,文章也說得過去,為何不能通過?”吳御史也不是無理取鬧,像府試縣試這種不很嚴格的考試,對于最早交卷的人,只要文章過得去,一般都能通過。萬府尹不陰不陽的答道:“本次府試的裁定標準,不需要向你稟報吧?你只是監(jiān)考,還能管得到如何判卷?”白榆又大聲嘀咕說:“如果考生與主考官有舊怨,被淘汰就很像是蓄意打擊報復(fù),這總在監(jiān)試官的職責范圍內(nèi)了吧?難道主考官就不怕被監(jiān)試官以此為突破口,開展調(diào)查?如果因為主考官被調(diào)查,影響到考試結(jié)果發(fā)布,難免有考生產(chǎn)生怨言啊。”“你閉嘴!”萬府尹也被說的非常不爽。本來對兩人的地位而言,一個府試名額就是一件小事情,但在白榆不停拱火后,兩人都被架得下不了臺。最后萬府尹在權(quán)衡利弊之后,無奈的退讓了,在白榆的試卷上畫了一個圈,表示通過。常言道,光腳的不怕穿鞋的,在府試問題上面,他這主考官獲得的利益最大,就是穿鞋的。而吳御史就是光著腳攪局的,自然更不怕把事情鬧起來。別的不說,府試中還有好幾個關(guān)系戶等著過關(guān),如果被吳御史這個監(jiān)試官緊盯不放,影響到了關(guān)系戶,自己也不好交待。畫完了圈,萬府尹還是有點不甘心,就對白榆說:“先前你重傷致殘我府衙吏員,該有賠償一直未能送到!出了考場后,馬上給我落實了!”“好說好說!”白榆隨口應(yīng)付了幾句,全然沒往心里去,反正已經(jīng)打定主意準備當老賴了。就算大發(fā)善心想賠償,也賠不起,不當老賴還能干什么?從主考官的考案這里離開,終于得償所愿的白榆喜笑顏開,對吳御史行禮道:“多謝御史老爺仗義執(zhí)言!回頭必定登門致謝!”吳御史總感覺自己莫名其妙的被當槍使了,言語間不甚客氣的說:“事情已經(jīng)處置完畢,你滾吧!”白榆這個人很簡單,只要目的達到,獲取了利益,就不會介意別人的語氣。當即他就美滋滋的出了考場,并且在街上買了幾個燒餅當午飯,招呼著錢千戶一起吃。錢千戶欲言又止了好一會兒,才感慨道:“真是萬萬沒想到,你竟然能通過府試?!边@次錢千戶從頭到尾全程陪同,主要任務(wù)就是防止白榆落榜后發(fā)瘋——萬一刺激到腦子,以后誰能替補給緹帥當槍手?但卻出人意料的出現(xiàn)了另一種結(jié)果,多日來表現(xiàn)的像個神經(jīng)病的白榆竟然靠著左右橫跳通過了府試。又過兩日,府試放榜,今年上半年的全部考試結(jié)束。下次院試大概是八九月份左右,具體要看提學(xué)官的行程——在外省叫提學(xué)副使,在京城叫提學(xué)御史,院試的主考官就由提學(xué)官來擔任。白榆去看了府試榜,沒再出意外,自己的名字就就在榜單上。比起沒什么人在意的縣試,府試受到的關(guān)注要稍微大一點。通過了府試,雖然還是沒有獲得正式功名,但可以稱為童生了。不管年紀多老都得叫童生,算是秀才之前的準功名。童生仍然沒有官方政治特權(quán),但已經(jīng)初步具備了一定社會性優(yōu)待。比如說,童生可以穿青衿為制服,衙門選用文職人員的時候,童生優(yōu)先入選等等。住在白榆對門的閻先生就是一個童生,所以才能在官辦社學(xué)謀得一份儒師工作??赐臧窈?,成為半個讀書人的白榆買了兩斤肉,準備回家慶祝。但是當他走到大雜院時,卻見一群鄰居又圍在大榆樹下,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。而鄰居們見到白榆回來,不約而同的閃開了。白榆當即就望見,自己父親就躺在榆樹下,痛苦的呻吟著。看到這一幕,白榆當即就睚眥俱裂,怒發(fā)沖冠,當場被氣炸了!傷勢未痊愈的白爹應(yīng)該躺在家里炕上,怎么會被扔到了大門口?看樣子還觸動了傷勢!“這是怎么回事?”白榆怒氣沖沖朝著人群問道。青臉腫的夏大連滾帶爬的過來,對白榆叫道:“方才來了一伙人,約摸十來個漢子,也抬著一個傷員,強行闖進你家!他們不但霸占了屋里,還把白爹給扔了出來!我一個人攔不?。 薄八麄兪钦l?”白榆急忙喝問道。夏大答道:“自稱是府衙王書吏的親戚,說王書吏先前被你砍傷致殘,但遲遲得不到賠償,今天便登門索要賠償!現(xiàn)在他們還在屋里,連大米都糟蹋了不少!”靠!原來是這群王八蛋!白榆又在人群里看到了本院首戶王太公,憤怒的指責道:“同在一個大院內(nèi),鄰里之間總該有守望相助的道理!今天被外人欺了進來,如此欺辱我白家,為何你們袖手旁觀?”這時代京城底層為了生存,大雜院鄰里之間一般都是要抱團的,才能少受外人欺負,和鄉(xiāng)村宗族抱團一個道理。王太公拄著木杖,不咸不淡的說:“如果一個人平時不注重與鄰里友愛,不想著與鄰里搞好關(guān)系,那么遇到了難處時,又怎么能指望鄰里相助?”白榆自從穿越以來,確實帶著若干后世習(xí)氣。例如他一心在外面打拼事業(yè),對鄰居們非常忽視,相處不怎么親近,甚至還很排斥和疏離。此時被王太公拿捏住這點,反將了一軍。白榆明知王太公這是故意整治白家,但眼下也顧不得與王太公糾纏。他吩咐夏大繼續(xù)看著白爹,然后急忙走到前院東廂房。果然見有十來個大漢盤踞在自家屋里屋外,還把自家積存的大米翻了出來,淘米做飯。白榆暫時按捺住怒氣,上前大喝道:“誰是領(lǐng)頭的?”便有個黑壯漢子從屋里出來,對白榆自我介紹道:“本人乃是王六根,被你砍傷府衙書吏就是咱的四叔父!你一直拖著賠償不肯給,今天我們抬著四叔到你家,就是為了討賠償來的!”白榆咬牙道:“那也不是你們強闖強占民宅的道理!”王六根滿不在乎的說:“如果拿不到賠償,我們就一直在這里等!隨便你去哪里告,我們幫親戚索要賠償都是天經(jīng)地義!就算是占了你這兩間破屋,用來充作賠償,又能怎么?如果惹急了,我們也去上告!在京城,總會有個能說理的衙門!”白榆忍不住罵道:“真是無賴!”王六根得意的哈哈大笑,“隨你怎么說!反正我們不走了!”這時候白榆真心有點后悔,倒不是后悔拖著賠償不給,而是后悔自己一直忙東忙西,卻忽視了武力建設(shè)。當初自己升為小旗,能招納十個手下,從錦衣衛(wèi)內(nèi)部招人就行。但被別的事情耽擱了,只說定了夏大和劉哥兩個人。再后來又發(fā)配回馴象所,還要準備府試,就暫時把招納手下的事情放下了。但現(xiàn)在白榆才感到,手底下有足夠的武裝力量是多么重要。如果自己手下滿編足額,能直接拉出十個人過來開打,還用怕這些無賴?想了想躺在門口大榆樹下慘兮兮的白爹,白榆暫且忍讓,問道:“你們要多少賠償?”白榆兜里還有陸白衣送的十兩銀子,如果對方索要不多,就先打發(fā)走再說,等事后再想法子報復(fù)回來。目前賠償方案有兩種數(shù)字,一種是朝廷宣判規(guī)定的“十石米”,另一種就是萬府尹大開口的“五十兩”。王六根想也不想的回答說:“當然是五十兩了!你在府衙答應(yīng)過的!”靠!白榆心里大罵了幾句,這根本沒法談了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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