前兩天的早飯是野菜稀粥,今天的早飯是稀粥野菜,這是白榆想念咸豆腐腦、油條的第三天。按照白爹要求,白榆今天要跟著白爹去馴象所上工,開始熟悉象房的活計。但白榆肯定不想去,臨行時又推脫說:“前日遭了雷劈后,身子尚未完全恢復(fù),做不得力氣活。”白爹這次沒有訓(xùn)斥,反而神神秘秘的說:“今日院子里的水會很深,怕你把持不住,所以不能讓你獨自留在家中。你且跟我去象房混過白天,等傍晚回來時,自有你的大好處!”“什么把持不?。俊卑子芤荒樒诖恼f:“不會是有婦女來色誘我,然后實施仙人跳吧?”白爹:“......”好大兒自從被雷劈了后,也不知道這腦子一天天的都在想什么。大雜院的門口有棵榆樹,春季長出的榆錢可以給窮人當(dāng)口糧吃,白榆的名字大概就來源于此。站在院門外,向南抬頭就能看到城墻,真是物理意義上的住在城墻根下。雖說京城號稱“東富西貴”,但是這個“西貴”絕對不包括白家居住的西南角這片。后世人很難想象,在明代京城宣武門的邊上,竟然會養(yǎng)著幾十頭大象。白榆跟著父親進了馴象所大門,剛走到前院,就被空中氣味熏得忍不住捂住鼻子。以幾百年后的技術(shù)條件,動物園象館都消除不了異味,更別說在這個時代了。整整一個白天,白榆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熬過來的,下了工后回家,行走在承恩胡同,白榆總感覺身上散發(fā)著淡淡的臭味。如果說有什么收獲的話,那就是更加堅定了去科舉試水的決心。正所謂,宇宙的盡頭是考公。說起來時間還挺緊張,在昨夜全院大會上,王太公說下個月就要舉行縣試了。那么現(xiàn)在就要抓緊時間報名,并且進行考試準備。想到這里,白榆打開AI助手,查詢了一下相關(guān)制度。大明戶口分為了幾個種類,數(shù)目最多的就是民戶和軍戶。民戶是屬地管理,軍戶由各衛(wèi)所管理,尤其是在軍衛(wèi)密集的南北兩京,可能近半城市人口都是軍戶。軍戶子弟確實可以參加科舉考試,但需要先去所在軍衛(wèi)的經(jīng)歷司開具結(jié)狀——這是一種類似證明信和介紹信的文書。拿到了結(jié)狀,才能去考試主辦方那里報名并應(yīng)試??疵靼琢鞒毯?,白榆就對一起回家的白爹問道:“馴象所隸屬于哪個軍衛(wèi)?”白爹詫異的看了眼好大兒,“你真被天雷劈傻了?怎會問出這樣的問題?咱們馴象所當(dāng)然是隸屬于錦衣衛(wèi)的啊,乃是錦衣衛(wèi)十四所之一?!迸P槽!白榆大吃一驚!敢情自己是個錦衣衛(wèi)子弟?垂死病中驚坐起,廠衛(wèi)竟是我自己?錦衣衛(wèi)算是大明最知名的“標志”之一了,天子親軍里的親軍,就算是歷史小白也是有所知曉的。想想上輩子在影視里看到的錦衣衛(wèi),飛魚服繡春刀,飛揚跋扈。又看看白爹,手提鐵叉,一身耐臟耐磨的粗麻工作衣。白榆不禁下意識的懷疑說:“不能吧?不像啊?!卑椎鶑难g解下了腰牌,重重的拍在白榆手里,喝道:“你睜大了眼睛仔細看看!”白榆捧著這塊柳木腰牌看去,上面刻著字是“錦衣衛(wèi)馴象所力士白河”??赐暄坪?,白榆不得不承認,這便宜父親還真是個錦衣衛(wèi)正式在編人員......馴象所的全稱原來是錦衣衛(wèi)馴象所,一般人誰能想到,錦衣衛(wèi)還有養(yǎng)大象這種業(yè)務(wù)啊。“所以,如果想?yún)⒓涌婆e,就需要先去錦衣衛(wèi)總衙開結(jié)狀?”白榆喃喃自語道。在網(wǎng)文中,錦衣衛(wèi)總衙一般都是高級副本,哪有開局就去錦衣衛(wèi)總衙的?白爹聽到后,又呵斥說:“這兩日你怎得如此魔怔?三句話不離科舉,真是瞎了心!科舉是那么好考的么?連秀才都是百里挑一,你有那個本事么?反正別想拿科舉當(dāng)借口偷懶,咱們家耗不起時間和錢財,做人還是踏實些!”白榆無奈的嘆口氣,從目前情況看來,自己參加科舉的最大阻力不是別人,正是眼前的父親。一是白爹不相信自己的能力,不認為自己可以從千軍萬馬中擠過獨木橋。二是自己過往形象太差,白爹以為自己只是假裝準備考試,以逃避辛苦工作。三是讀書考試是一個較為長期的過程,期間相當(dāng)于一個勞動力脫產(chǎn)。這對貧苦人家來說,付出的成本很高,窮怕了的白爹不想冒險?;氐酱箅s院,白家父子剛進了屋,王太公就過來造訪?!敖袢锗従觽儨惲巳齼摄y子,欲請你家代表本院服役一年,如何?”王太公沒有寒暄,開門見山的道明來意。白爹沒再像昨夜那般兇狠,笑著收下了銀子,連聲道:“好說!好說!鄰里之間就該互相幫助!這次火甲隊的差役,就由我們白家擔(dān)著了!”白榆錯愕不已,這難道就是白爹早晨所說的“大好處”?昨天白爹提著鐵叉擺出玩命架勢,真實目的并非是推掉差役,而是為了讓鄰居們出錢?底層生態(tài)的玩法,莫非就是這樣的?隨即又聽到白爹說:“不過三兩是不是有些少了?假如是從外面請人代役,三兩一年肯定請不到人!”王太公回應(yīng)說:“我們這個院并不富裕,鄰居們也拿不出更多。而且別忘了,你白河也是本院的一份子!”白爹又道:“錢可以不多要,但煩請老太公做個媒,將倒座房泥瓦匠李老頭家的二姐兒說與我兒。他們二人年歲般配,青梅竹馬,倒也合適成親?!蓖跆c頭道:“我試試看。”旁聽的白榆人都麻了,穿越前被催婚,穿越后又被催婚,這不是白穿越了嗎?送走王太公后,白榆立即強烈反對說:“我現(xiàn)在不想成親!”白爹不在乎白榆的意見,晃了晃手里的三兩碎銀道:“別說傻話了!這可都是你的老婆本!”然后安排說:“你這幾天盡快將象房的事情熟悉了,然后頂替我的班位。而我則可以去火甲隊服役,賺鄰居們的代役銀子?!卑子苤噶酥溉齼伤殂y,很認真的說:“我再說一遍,首先我現(xiàn)在不想娶妻;其次,請給我機會,讓我去試試科舉之路,這三兩銀子可以作為練字和考試的費用?!毖垡姾么髢阂欢?、再而三的對抗,白爹沉下臉,喝道:“這都是為了你好,你怎么還是如此執(zhí)迷不悟?咱白家是什么狀況,你又不是不清楚!難道還要我為了養(yǎng)活你,一個人上兩份工么?好不容易把你拉扯到快成年,你就不能安穩(wěn)些嗎?”父愛如山,巨大壓力撲面而來!白榆可以確定,當(dāng)前最大的“反派”果然就是這位名義上的親爹。他只愿意走熟悉的路徑,頑固到不敢嘗試其他可能性。他或許很熟悉底層生態(tài),或許很善于博弈,但格局和眼光確實也就這么大。最要命的是,這反派還帶著“父權(quán)”光環(huán),又身處“父為子綱”、“父要子亡,子不得不亡”的儒家位面。這就很難搞了,反抗的難度不亞于逆天而行。甚至很多常見的裝逼打臉、殺伐果斷的套路都是免疫的,并不適用于此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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