看到今天被自己徹底“壓制”的白榆,曾主事才有了勇氣開口,喝問道:“你們這是想干什么?”白榆急忙躬身拱手,滿臉歉意的連聲道:“大人勿怪!大人勿怪!都是在下管教不嚴,導致家奴放肆逞兇!如今天色不早,大人先回家安歇,明日必定給大人一個滿意的交代!”曾主事聞言,便又喝道:“等你明日給我回話!現(xiàn)在你負責救治傷員!”然后他轉(zhuǎn)身迅速離開了陷入危險的街道廳,正所謂,君子不立于危墻之下。等到第二天,曾主事特意多帶了兩個家中仆役,來到街道廳上班。本來有個老仆勸曾主事今天在家觀望,不要輕易去街道廳。但曾主事想到,白榆昨日許諾給自己一個“滿意”的交代,于是就堅持來上班。就是不知道,白百戶到底會給自己多少交代,反正沒二百兩他就不答應。曾主事剛進了大門,又看到昨天那群人沖了進來,連領(lǐng)頭的白家家丁都沒換!白孔振臂高呼:“主人受屈辱,我等忠仆心中不忿,定要為主人出氣!”昨天沒在但今天在場的兩三個書辦、雜役瞬間又成了出氣對象。連帶著曾主事今天帶來的兩個仆役,也被卷了進去,飽受了一頓拳打腳踢??吹竭@個情況,曾主事哪里還能不明白,自己這是被白榆戲耍了?真是無恥之徒!明面上對自己畢恭畢敬,暗地里卻指使家丁毆打街道廳其他人,陰陽兩面得令人作嘔!如今街道廳除了自己,所有書辦差役都被被打成重傷,整個機構(gòu)都陷入癱瘓了!曾主事氣得渾身發(fā)抖,見身邊連個使喚人都沒有,便拔腿就往外走。沖進來行兇的白家暴徒確實沒敢對曾主事動手,眼睜睜的看著曾主事走出了大門。曾主事一直走到了胡同口,就站著不動了。因為街道廳這里靠近皇城,往來巡邏的各路人馬不少,不多時曾主事就看到了巡捕營官軍。“有強盜沖進了街道廳?!痹魇聢蟀刚f。巡捕營的主要職責就是捕盜,尤其是上規(guī)模團體作案的盜賊。帶隊的小旗不敢怠慢,準備前往街道廳現(xiàn)場。曾主事又道:“再派個人去報知巡城御史!”白榆是武官職務,巡捕營也是武職,就怕你們武職系統(tǒng)的官官相護,還是再請巡城御史過來比較放心。那小旗翻了翻白眼,不過還是照做了。等一行人來到街道廳大門,卻見白榆站在那里。巡捕營小旗連忙上前幾步,招呼說:“白長官!”白榆看了眼就認出來了,“原來錢東你啊?今天輪到你巡邏?”這錢東是錢指揮的同族后輩,當初錢指揮和白榆一起接手巡捕營時,被塞進去并提拔為小旗。錢東好奇的問道:“方才曾主事說,這邊有強盜?”白榆苦笑道:“是我的家丁下屬和街道廳的屬員起了沖突,那邊打不過罷了?!痹魇聟柭暫鹊溃骸笆裁聪聦贈_突?分明就是你依仗人多勢眾,指使暴徒行兇!”然后又對錢東指責說:“你作為捕盜官軍,莫非要公然偏袒暴徒?”錢東忍不住又翻了個白眼,對曾主事問道:“你確定這些暴徒由白長官指使?”曾主事答道:“由他的家丁領(lǐng)頭,不是他指使又是誰?”錢小旗雙手插袖,往邊上一站,“你定要說涉及官員,那咱就管不了。按照規(guī)矩,涉及官員案件都要交由都察院的御史老爺來負責。已經(jīng)報知巡城御史了,還是等御史老爺來了再說?!痹魇拢骸?.....”論起細節(jié),他確實不如這些執(zhí)法一線的老油子。又等了不知多久,就看到巡城御史帶著兵馬司的弓手匆匆趕到。白榆看了看,也是個老熟人,詫異的說:“魏御史!你怎么又回西城了?”魏御史不想回答這個問題,主要是都察院沒人愿意出任西城御史,結(jié)果又把他調(diào)回來了。而后魏御史問道:“白百戶你為何在這里?”白榆指了指曾主事,答道:“他指控我行兇啊,說我是幕后指使啊!”晦氣!魏御史真想轉(zhuǎn)頭就走,但是眾目睽睽之下,實在無法這么多。他懷疑自己犯了太歲,才會讓自己今年第三次接手白榆的案子!前兩次案子,一次“逼奸變成互毆”,一次“砍人成了兵變”,已經(jīng)牢牢的把他定為司法界之恥了!為什么主管西城司法的西城御史沒人愿意當,六成原因就是西城權(quán)貴過于密集,權(quán)力密度太大,司法官員太難當。至于其它四成原因,就是因為有白榆這個地頭蛇盤踞西城,總能搞出高難度案子!不過在內(nèi)心里面,魏御史肯定更偏向于同為文官的曾主事。稍加思索后,魏御史并沒有開始審問,反而先拉著曾主事到一邊去說話。白榆在后面叫道:“魏御史你這樣涉嫌司法不公!偏袒一方!”魏御史沒好氣的轉(zhuǎn)頭罵道:“閉嘴!再敢大呼小叫,先罰了你!”然后又對曾主事說:“若聽我一句勸,你和白榆還是和解吧,別往下審問了?!痹魇裸等坏溃骸盀槭裁??”魏御史答道:“你和司法圈接觸少,可能不知道,那白榆是西城第一刁人。但凡是官司,無論什么等級,他就沒真正輸過。”曾主事忍不住質(zhì)問道:“你到底是站在哪邊的?他派人把我們街道廳的人員都打成重傷,還打傷了我三個隨從,你卻讓我和解?”魏御史語重心長的再次勸道:“信我,和解是最優(yōu)選擇?!痹魇孪肓讼胱蛱彀子艿谋肮ィ窒肫鹱约貉檬鸨粌纱螞_擊打砸,心里實在是氣不過!“不和解!請魏御史秉公處置吧!”曾主事冷笑著說,“如果處置不了,那就繼續(xù)上告!”魏御史嘆口氣,無可奈何的說:“既然你這樣想,那我就不去勸了?!边@就是人性,不親自經(jīng)歷一下就不信邪。自己已經(jīng)經(jīng)歷兩次,但曾主事卻不相信自己的經(jīng)驗判斷,想拉一把也拉不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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